一
困崩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為了趕一套VI系統設計方案，孟兆美又戰了差不多一個通宵。被運往菜場的公雞最后的打鳴聲從馬路上呼嘯而過時，她實在挺不住了，搶在腦子斷片兒之前，撲到遠離窗戶的墻角那張臟兮兮的PU皮長沙發上，眼皮轟的一聲合上，就一頭栽進了睡眠的井底。那只執著追過來的蚊子，只哼了半聲，就不知哪兒去了。
過了八點半，同事們陸續來到辦公室，拉起百葉窗，打開日光燈，洗杯子泡茶，抽紙上衛生間，踢踢踏踏走來走去，嘻嘻哈哈扯東扯西……愣是沒把她吵醒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也沒人過來瞅她。大家早習以為常了。
最后她是被搖醒的，由輕而重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她用力睜開眼睛，只見人事兼行政兼出納吳薇彎在沙發跟前，皺眉望著自己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見她醒了，吳薇直起身，抻平了五官說：“過來一下，有事跟你說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說完先走了。
孟兆美用胳膊肘撐著沙發坐起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折疊身體的當口，乳房一陣銳痛。這倆寶貝里頭硬邦邦的有陣子了，像中杯可樂里頭漂著些冰塊兒。
上回向年長幾歲的悅姐請教，悅姐笑道：“誰叫你到現在還不找男朋友？過了二十五歲還沒男朋友，身體就會鬧意見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見她一臉尷尬，悅姐拍拍她的肩膀說，“應該是小葉增生，沒啥大問題，不過你最好還是抽空去查一下吧。”
可鑒于這昏天黑地的工作性質，是沒那么容易抽出空的，所以到現在她還沒顧得上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她鉆進衛生間，刷了個牙抹了把臉，望著鏡子里浮腫的眼圈和腮幫子上夸張的蚊子包，心口泥石流似的發慌，胃也跟著痙攣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大概是餓了吧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原想先出去買點吃的，走到公司門口又住了腳，返身往吳薇的小隔間去。
她在吳薇辦公桌當頭站定，故意不坐下，示意吳薇長話短說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吳薇給自己濾了杯掛耳咖啡，回到位子上，慢慢呷著，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咋了？”孟兆美揶揄道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又要給我介紹對象？”
“李總昨晚給我電話，說……希望你辭職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像被人抽了一記耳光，孟兆美疲倦的笑容糊在了臉上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理由呢？”她強作鎮定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正想問你呢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你怎么得罪他的？”
孟兆美努力回想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腦袋里空空如也。
“你也知道，李總這個人，說話向來云山霧罩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只是個傳話的。你可別怪我啊。”
“不會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過會兒他來公司，我親口問他。”
“他這幾天不會來了，說是出差談項目去了，得四五天呢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他叫我跟你把工資結清楚，說希望回來的時候，不會再看到你。”
“那我手頭這五六個項目怎么辦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話一出口，孟兆美就后悔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被李治恩當胸捅了一刀，還沒喊痛沒罵娘呢，倒先惦記著他公司的項目，可真夠愚忠的。
她發現吳薇面露嘲意，立馬意識到，自己的愚忠竟被理解成了要挾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的確挺可笑的。拿沒完成的工作要挾老板，跟小朋友端著玩具機關槍要挾大人給買棒棒糖沒差。
但她懶得解釋了，轉身出了吳薇的小隔間，回到大通間自己的工位，胡亂抓了幾樣東西塞包里，也沒給部下們交代幾句，便疾步逃出了公司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二
九月的好天氣，才九點多鐘，太陽就亮晃晃的，像塊燃燒著的燒餅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天上沒一絲云，空中沒一絲風，地上沒一絲垃圾。青天白日的標準像。道旁高高低低地站著香樟和紫薇，香樟香得規矩，紫薇紫得賣力。
大概是光線太硬，所有建筑物的棱角都鋒利得割眼睛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孟兆美不由地垂下視線，看著地面走路，仿佛在找尋什么丟失的東西。但地上一無所有，她的心口空空的，像無處打水的竹籃，在燥熱的空氣中顛簸。顛簸了大半條街，轉過彎，望不見上班的破寫字樓了，她忽然雙腿發軟，便在盲道內側的花壇邊兒上坐下。
她命自己平靜下來，然后從包里找出手機，預備打給李治恩問個明白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翻出了他的號碼，按一下就可以撥出去，但她的拇指像條沒長眼睛的蠶似的亂扭，固執地躲開撥號鍵。
她前所未有地怕他，好像自己真的犯了什么錯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努力檢索腦海，想記起最近一次惹毛他是什么時候、為了什么事情。
不會是在陳大師玉雕展的慶功宴上，自己活躍過度搶了他的風頭吧？他好像白了我兩眼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也可能是在冷水寺梵樂節策劃會上，自己當著客戶嘲笑他的創意土地廟氣息太濃……
她不記得是啥時候起身繼續走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發現自己已回到居住的老新村時，她的腦海中已放映了不下二十條與得罪老板沾邊的記憶短片，但沒一條足以讓她果斷按下暫停鍵，大聲宣布就是它。
站在防盜門前找鑰匙時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忽然怒不可遏，恨自己軟弱、卑賤，明明受了欺負，卻還搜腸刮肚找自己的原因！即便是犯了罪要判刑，也得先宣布罪名不是嗎！他李治恩憑什么這么霸道？不就開了個屁公司當了個小老板嗎？他若做到馬云馬化騰那個層次，還不得騰云駕霧躥上天去打雷放電荼毒生靈啊！
她把好容易找著的鑰匙扔回包里，重新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治恩的電話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不接。重撥重撥重撥，依舊不接不接不接。她又編了條微信發過去，質問解雇自己的理由。還是沒得到回復。
這一波硬氣用光了，她又恢復了懊喪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捅開防盜門上樓，腳踝上像拴著幾十斤的鐐銬。恨不得一秒鐘回到屋里，又有點怕回。這套36.54平方的老公房，吃掉了爸媽贊助的十萬塊、自己參加工作至今的全部存款和未來十年收入的大部分——前提是有工作有收入，若沒有，隨時會被它攆出家門。
媽媽拿出那十萬塊時百般不情愿的口氣又來剮她的耳朵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這可是我們給你攢的嫁妝本兒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養到你三十歲，還得咱們自己掏錢買個狗窩，我和你爸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么！”
“感恩爸媽，我會永遠記在心上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這輩子我是不準備嫁人了，就跟這狗窩過一輩子。”
媽媽聽著是犟嘴，她倒是真心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走出校門到現在，她就沒留意過男人，沒那興趣，也顧不上。誰知才搬進來三個月，打算托付終身的狗窩已風雨飄搖了。
她蹬掉臟兮兮的板鞋，拖鞋也沒套，徑直奔進臥室，撲倒在床上，用力抱住被窩、抱住床墊、抱住床板，橫豎是抱不過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地球加速旋轉，似乎成心想將她甩向空中。孤獨啃噬著她的五臟六腑。一度淡忘的恐懼海嘯般站成一堵厚墻，霎時吞沒了這孤零零一塊礁石構成的小島。
三
困，睡不著，餓，沒胃口，想砸東西，舍不得，想罵人，找不到對象，只能自嘲、自責，又顧影自憐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復活的屈辱感將孟兆美拉起來，坐到寫字臺前，打開笨重的老款筆記本，登錄早已廢棄不用的豆瓣賬號，點擊“日記”，現出標題列表，共有八篇，都叫“我的屈辱求職史”，后綴編號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這表明，在進李治恩的感恩文化之前，她已被炒過八次。所以她在第一篇日記的開頭寫道：“在這座操蛋的城市里，被炒次數最多的倒霉蛋，大概就是在下吧？尊嚴、希望、信心，一切，都被炒糊了。”
她是在收到感恩文化錄用通知前那段空窗期寫下這些日記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當時她的恥辱感、挫敗感達到了峰值。寫出來，是種排遣，也是種控訴。然而并未引起任何關注，閱讀數最多的一篇也沒過百。在感恩文化穩定下來后，她就把它們設成了“僅自己可見”。
往前看吧，好比是學騎單車，穩穩當當上路之前，難免要跌上幾十個跟頭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就當是自己特別笨吧，比別人多跌了些，跌得狠些，也屬正常。重點是終于穩穩當當上路了，那就直視前方吧，老扭頭看后面，更容易出事故。但謹慎保平安、大意釀事故這類話，不過是宣傳標語，并不是什么真理，你再謹慎，事故該來還是會來。
她以為淡忘了、翻篇了、放下了，可再度跌在塵土里喘氣兒，那些鼻青臉腫的記憶，頃刻間又歷歷在目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起頭就沒起好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找第一份工作時，她還是索城藝術學院視覺傳達專業的大四學生。大四了嘛，除了準備考研的，沒幾個人在教室里坐得住了。她也設計了花哨的簡歷往人才市場跑。跑了幾趟，毫無收獲。咨詢臺的阿姨好意提醒，說你一個畢業證還沒拿到的學生妹，工作經驗更是一絲兒沒有，人家不收你簡歷很正常。
與其在這兒白費勁，不如直接跑那些寫字樓去，挨門串戶地問，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有老板愿意收你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便搭公交來到西郊的丹楓文化創意產業園，壯著膽子、硬著頭皮掃樓，結果A、B兩幢各二十幾層的寫字樓跑下來，一個伯樂也沒遇著。
垂頭喪氣返回市區，不料剛下公交就瞥見，吳城橋東堍下藏著一棟粉墻黛瓦的二層民居，大門左側掛著塊牌子：索城天高任鳥飛文化傳播有限公司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她喜出望外，忙奔過去敲門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半天沒人應。推門進去，只見七八個工位，全都亂七八糟，卻不見一個人影。空歡喜一場，正要轉身離開，一縷低沉的男聲從不銹鋼樓梯底下一扇磨砂玻璃移門背后傳過來：“有人來了？”
“是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疑疑惑惑地回答。
“哪位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找工作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喔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能遞張報紙進來嗎？”
沒等她回答，移門已拉開一道約五公分的縫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她從地上撿起一張《綠城日報》，戰戰兢兢挨近移門，閉著眼睛塞了進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于是老板邊出恭邊隔著廁所門對她進行了面試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最后，移門嘩啦一聲整個打開，老板撥著輪椅沖到她面前，甩了甩油膩膩的長發，高興地宣布：“你被錄用了，隨時可以正式上班！”說完猛打輪椅方向，來了個短距漂移，躍上吊在樓梯扶手上的升降機，一按電鈕，徐徐升上二樓，如同升仙。
她被這個十足藝術范兒又頗具身殘志堅感的老板帥到了，對人生第一份全職工作滿懷憧憬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然而只興頭了兩三天，不安便占了上風。
這個公司幾乎沒有職員來坐班，有那么兩三個偶爾來來的，也跟串門兒似的，略坐一會又走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老板則成天窩在樓上，只如廁時下凡片刻，從不給她派任務，連外賣都是自己叫。她憋了半個多月，實在不能忍了，主動上樓找老板討活兒干。
“我的專業是視覺傳達，coreldraw、illustrator啥的都學過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老板埋首在一堆生銹的鋼條里，丁丁當當大約在搞什么裝置藝術，聽了她的話，停了手，歪著腦袋想了會兒，笑道：“我這兒好像沒啥專業的工作要你做的哎，你要覺得無聊就去別家試試吧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天高任鳥飛的企業文化就是來去自由。祝你好運。”
她強壓怒火：“那這半個多月的工資呢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哦，差點忘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他從夾克內袋里掏出一疊鈔票，點出五百，想了想，又加了一百，“夠了嗎？”
她接過銹跡斑斑的鈔票，一聲不響下了樓，食道里像杵了根搟面杖，想哭又好笑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她迅速往后翻日記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此后陸續丟掉的那些個工作，雖說沒這么喜感，羞辱和打擊卻更甚。
趙總、孫總都是在試用期滿時判定她能力不夠叫她走人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鄭總、王總委婉些，請她走人的理由是審美不合。吳總摳門到變態，只因她做錯了一張宣傳畫，給公司造成了二十元的經濟損失，就炒了她。年輕帥氣的李總倒是蠻賞識她，可他很快奉子成婚，隨后就開了所有三十五歲以下的女員工，據說是為了安撫產后抑郁的妻子。
馮總是她遇到的唯一的女老板，似乎也挺賞識她，交談時必以“親愛的”開頭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一天，馮總對她說：“親愛的，你有既會設計又會營銷還會主持的同學嗎？有的話，介紹來公司唄。”為了報答馮總的知遇之恩，她當晚便四處打聽，不出一個星期，就物色到了理想人選。誰知，那位高人一入職，馮總就向她下了逐客令。
四
在感恩文化的李治恩翻臉之前，相乾和他的老相文化，是這座城市里孟兆美最痛恨的事物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相乾以如果雙方磨合得好就直接簽無固定期限勞動合同為由，提議六個月的試用期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勞動法就這么規定的，老相一向依法辦事。”
雖然換了N份工作，勞動法在孟兆美腦子里依舊是一筆糊涂賬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盡管百般不情愿，為了得到這份工作，她還是答應了。
令她稍感寬慰的是，部門主管謝麗對她器重有加，幾次當著老板說，小孟來了以后，我的壓力輕了很多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記得相乾聽了面露微笑。這讓她覺得試用期后留下是十拿九穩的了。
誰知熬滿了六個月，她跟謝麗提轉正，謝麗去老板辦公室請示，出來后臉色嚴冷，公事公辦的口吻：“相總說，還需要觀察幾個月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做老板的，怎么可以說話不算話？孟兆美不顧謝麗的阻攔，沖到相乾面前，開門見山要求轉正，并列了幾條理由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相乾笑道：“你的工作出不出色，不是你自己說了算的，得老板和上司說了算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跟謝主管都認為，你目前還不到火候，再磨煉幾個月，沉淀沉淀，或許出得來。”
“你這是在欺負人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孟兆美噙著淚說。
“小孟我告訴你，你這三觀有點不正啊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作為老板，我的信條是鑄人為樂——以鑄造人才為樂。不經過高溫煅燒，怎么能出好鋼呢？”相乾仰在老板椅上，拿起煙盒，彈出一根叼上，“你若接受不了，說明你適應不了老相的企業文化。既然磨合失敗，你還是走吧。”
孟兆美聽明白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最后這句才是他的真實目的。她的心涼透了。過去這六個月，已是她忍受的極限，再熬一個鐘頭都會崩潰。她沒有多余的力氣爭辯了，爭辯也只是自取其辱，于是她接受了驅逐，只想拿走該拿的東西。
“除了上個月的工資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還有說好的季度獎金……”
“你放心，老相從來是依法辦事，也不缺你這點錢，發薪日來領就是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行，我這就去寫辭職報告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不用多此一舉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我要寫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那你隨意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相乾盯著垃圾桶說。
孟兆美原想將辭職報告寫成一篇檄文，走出老板辦公室，掃了眼風平浪靜的同事們，頓時泄了氣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走到謝麗的座位旁，哀怨地問：“你真的不認可我的工作能力嗎？”
謝麗放下手頭的事，擰著眉站起身，輕聲道：“出來說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謝麗快步走進茶水間，到自助咖啡機前給自己打了杯拿鐵，轉過身來，邊攪拌邊對尾隨而至的孟兆美說：“大家都是成年了，面對問題要成熟點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職場嘛，跟婚姻也差不多，勉強只會讓彼此痛苦，好聚好散不行嗎？”說完，不等孟兆美開口，端著咖啡回辦公室去了。
孟兆美望著她的背影，怒火像一堆陰燃的濕柴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倆人都沒想到，半年后，謝麗查出有了身孕，又過了兩個月，也被相乾借故掃地出門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憤懣難平，主動加回孟兆美的微信，痛罵相乾人面獸心。
孟兆美遞交了辭職報告，沒跟任何同事道別，無聲無息離開了老相公司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悶在出租屋里萎靡了十來天，幾次想去人才市場投簡歷，都打不起精神出門，在網上投了幾份，沒接到一個面試通知。
渾渾噩噩熬到了發薪日，窗外是蒼灰的天空，空氣陰冷蝕骨，從早上起，就有一陣沒一陣地飄起了雪花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眼看快到下班時間了，工資還沒到賬，她終于忍不住打電話問財務。財務說：“相總交代的，一毛錢都別發給你。原因沒講，你自己問他吧。”
孟兆美冒雪沖進公司，徑直闖進相乾辦公室，責問他為何截留自己工資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相乾且不搭茬兒，先將前臺喊進來罵了一頓，說你干什么吃的，把閑雜人員放進公司，不想干了就給我滾蛋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前臺畏畏縮縮退出去后，相乾才惡狠狠地瞪著孟兆美說：“來了正好，你不來我還要派人去找你呢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說吧，你給客戶群發造謠短信，抹黑公司形象，想達到什么目的？以為這樣就能整垮老相嗎？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你別血口噴人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你當然不會承認啰，證據我們都搜集好了，隨時可以告你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相乾語調緩和了些，“不過，念在你為老相服務過一段時間，我可以放你一馬，但也不能全當沒發生過，扣你點錢，以示警告，就這么算了。你走吧，以后別讓我再看到你。”
大雪紛飛，像天堂被挫骨揚灰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綠城是難得下雪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下班途中的白領們走走停停，不時掏出手機拍雪景、拍自己，一張張凍紅的臉蛋洋溢著過節般的喜氣。孟兆美瑟瑟地走著，目不轉睛，雪花飄下來，掛在睫毛上，旋即融化掉，眼前一片凄迷。
這座江南歷史文化名城，人人叫它天堂，怎么對我來說，卻像地獄一樣呢？我在這里遇到的人，怎么都跟妖魔鬼怪一樣呢？我不是弱智啊，而且超能吃苦的，也懂得珍惜，怎么拼了這么多年，連一份像樣點的工作都沒攤上呢？就算是玩幸運大轉盤，也該輪到一次了吧？我發誓，只要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捧出所有，肝腦涂地，涌泉相報，真的真的，不是在搞笑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可機會在哪兒呢？全他媽是假象啊。
有那么一小會兒，她好想給媽媽打個電話，尋求幾句安慰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幸而及時打消了這種妄念。沒用的，媽媽只會責備自己性格不好，不會與人相處。“伸手不打笑臉人，你就不能學謙虛點嗎？”真叫人無奈，他們那輩人經歷過更壞的時代，卻不信世上有美德打動不了的壞人。
天黑了，街燈一盞一盞亮起來，她的心里卻一片一片暗下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走不動了，在雪地里呆立了好久，積雪埋沒了她的腳脖子，還用力揪扯她的褲腿，仿佛非將她整個兒吞噬不可。她無助到窒息。
五
四年前的事了，在這燠熱的九月，眼前浮現出那場大雪，孟兆美依然手腳冰冷，一陣陣打戰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感到費解，當年的自己怎么可以那樣軟弱可欺，在接連遭受剝奪和誹謗后，竟然就那么灰溜溜走了、算了，就像是默認了相乾無中生有的指控似的。
決不能讓那樣的恥辱重演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退讓是沒有盡頭的。逼迫你的人，不會因為看見你已臨近懸崖，就慈心大發放你一馬。不會的。欣賞你墜崖時絕望的掙扎和恐懼的哀嚎，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享受。只有挺直身板，抗爭到底，才能掙得一線生機，就算最后仍是個死，濺敵人一臉血污，總好過無聲無息。
在感恩文化這三年半，她自認為工作表現堪稱表率，崗位雖是平面設計，實則是身兼數職，一個項目接一個項目全程跟進，義務加班是家常便飯，從入職到被解雇，沒請過一天年假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有一回，信奉生命在于游歷的小茹問她干嘛不請假出去旅游，她回答說她對旅游沒啥興趣，自己最大的愛好就是上班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好吧。”小茹翻了個白眼走開了。她覺著自己說的是真心話，也知道沒人信。
她的付出得到過認可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進入感恩文化的第二年，當時的設計總監走掉了，李治恩便提拔她坐了那個位子。部門同事沒有不贊成的。她自然越發盡心盡責，經常通宵趕項目。因為親力親為多，拉部下一道熬夜少，倒也沒引起什么怨言。
升職后，她開始確信，自己苦苦祈求的機會終于到了手中，自己也已兌現了誓言并將永不違背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感恩文化帶給她的歸宿感，使她下定決心在綠城買房安頓下來。
就在三個月前，她還以慶祝喬遷為由，包了輛中巴，請包括老板在內的同事去她的家鄉盱眙享用了一場龍蝦轟趴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紅通通的小龍蝦一竹篩一竹篩地被抬上用兩張乒乓球臺拼成的大長桌，堆成了一座香噴噴的火焰山。同事們被震撼得眼珠子直往外彈，都說這輩子做夢都沒夢見過這么多的小龍蝦。轟趴結束后，她又給每個同事各準備了五公斤活龍蝦帶回家。
她記得李治恩抱臂站在中巴旁邊，望著小龍蝦一筐筐被搬上行李艙，一臉的無奈：“吃了還要帶，太過了太過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那是她成年以來最揚眉吐氣的一天，但此刻想起李治恩當時的模樣，心口不由得咯嘣一下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他的表情中分明藏著嫌惡。“太過了太過了”的意思，其實是“太蠢了太蠢了”吧？
我哪點對不住你李治恩了？她憤憤地想道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既然你狼心狗肺，我也沒什么好顧念的了！
六
孟兆美在人行道內側的石凳上坐了近一個鐘頭，望見李治恩那輛捷豹駛向寫字樓車庫入口，又等了會，才起身走過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李總通知我來辦離職手續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前臺還在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確認，她已長驅直入。原想殺向李治恩的辦公室，剛踏進過道，便聽見李治恩的聲音從茶室那邊傳過來，于是直奔茶室。
穿過大辦公室時，包括以前部下在內的同事們，沒一個跟她打招呼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人走茶涼嘛，她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辦公室的格局已大變樣，她都認不出自己以前是坐哪兒的了。
李治恩正泡茶待客，陳皮普洱的濃郁香氣透出茶室，冷不丁使她一陣恍惚，鼻根脹脹的，幾乎要拱出淚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這是李治恩最得意的茶，號稱是飛去瀾滄江跟當地做茶的朋友共同研制的。當初她來面試時，他便用它款待過她。后來她又無數次陪他在這間茶室用它款待客戶。她是不懂茶的，受他的影響，竟也對這款茶情有獨鐘。現如今，雖說已變成了滿腹怨恨的闖入者，味蕾卻依舊擋不住它的引誘，不過她是永不可能再喝半口的了。不受控制的渴感點燃了羞恥的怒火，她竭力命自己冷靜。
李治恩身穿淺灰色亞麻對襟盤扣開衫，長長的菩提子手串在左腕上繞了五六圈，左手盤著玉蟾蜍，右手執壺，慢悠悠地給兩位客人斟茶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其中之一孟兆美認識，是《綠城雜志》的主編馬懷瑾，全市有名的憊懶文人，算是李治恩的老搭檔，但凡客戶要搞所謂的雅集活動，多半要請他登臺忽悠一通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記得特清楚，老馬倆鐘頭的出場費正好等于她一個月的工資。另一位她沒見過，滿腮的邋遢胡子，腦后綰著顆花白的髻，像個下山混吃騙喝的老道。
李治恩掃了她一眼，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旋即恢復從容之色，繼續談笑風生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老馬認出了她，拍拍旁邊的空蒲團：“小孟，過來坐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孟兆美牽牽嘴角，冷笑道：“不了，人怎么能跟畜生喝茶呢？別誤會哦，我不是指您二位，我說的是拿茶壺那頭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老馬噗嗤笑出聲來，李治恩跟著干笑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那老道轉過臉去向李治恩嘀咕了句什么。李治恩點點頭。那老道便對老馬說：“馬老師，既然李總有事要處理，我們改天再來吃茶吧。”
客人離開后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李治恩潑了茶渣，冷冷地問：“說吧，你想干什么？”
“告訴我原因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你心里有數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呵呵，就知道你會打馬虎眼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要存心找茬兒，誰身上找不出呢？你愛動什么壞腦筋，我控制不了，也懶得猜。放心，我不會求你收留的。我今天來，只想談談賠償問題。”
“哦？”李治恩笑道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你準備賠公司多少錢？”
“別不要臉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進貴公司工作，貴公司至今沒跟我簽勞動合同，依法得支付十一個月的雙倍工資。現在貴公司又違法解雇我，還得按工齡賠雙倍工資。”
李治恩邊煮了沸水沖洗茶杯邊聽著，一副毫無還手之力的樣子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等孟兆美說完，才抬起頭，綻放出一臉笑容：“學法律了哦？不錯。那你知道勞動仲裁委怎么走嗎？要不要我發個定位給你？”
七
孟兆美提前十分鐘到達仲裁庭，只見一個身穿藏青色套裝的女人正跟仲裁員嘰嘰咕咕講著什么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見她進來，倆人不約而同轉過臉來盯著她，眼神都透著輕蔑。
“申請人孟兆美？”見孟兆美點了頭，仲裁員對跟前那人說，“韓律師，你去外面稍等一下，我跟申請人溝通溝通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韓律師出去后，仲裁員招手叫孟兆美走近些，說：“情況我大致了解了，形勢對你很不利呀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如果你同意調解，我可以做做對方工作，叫公司多少補償你點。”
孟兆美困惑地望著仲裁員：“不可能吧？明明是公司違法啊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誰是誰非，不是由你認定的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你只需回答同不同意調解。”
門被推開又關上，書記員抱著材料走了進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我可以不同意嗎？”孟兆美怯生生地問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仲裁員沒搭茬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徑直沖書記員喊道：“叫對方律師進來，開庭！”
孟兆美原以為對方絕對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解雇她有什么合理性的，結果那個韓律師一氣兒甩出了三份厚厚的證人證言，一份來自李治恩的狐朋狗友馬懷瑾、劉玄禮，證明她曾當眾辱罵公司領導；一份來自感恩文化的供應商，證明她曾利用職務之便索賄；還有一份來自她供職過的老相文化，證明她一貫品行不端，曾給客戶群發造謠短信，敗壞公司名譽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請仲裁庭注意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韓律師強調，“這些證言的提供者，馬懷瑾先生是著名作家，劉玄禮先生是國學專家，老相文化是綠城十佳文創企業之一，其創始人相乾先生曾應綠城電視臺之邀錄制《綠城圓桌派》節目，與分管文化的蔡思珍副市長談笑風生。簡而言之，他們的證言都有極高的公信力。”
仲裁員點點頭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把臉轉向孟兆美：“申請人，對于對方的證據，你有什么意見？”
“全是一派胡言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孟兆美竭力按捺住怒火說，“仲裁員，我想請教你，是不是一個人只要會裝會騙，騙得了一定的社會地位，就可以無中生有抹黑他人？是不是一個人只要有生意頭腦，有錢開公司，就可以借公司之名對個人施加道德酷刑？是不是……”
仲裁員連敲幾下法槌：“申請人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你以為我們是在拍電影嗎？我叫你質證，沒讓你演講！還給我整起排比句來了，馬丁路德金啊你！”
孟兆美忙深呼吸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以防情緒失控，然后禮貌地問：“請問仲裁員，如果我有相反的證人證言，你會不會采納？”
“雙方的證據是否真實可信，本庭自會核定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你如確有補充證據，限你庭后七日內提交。休庭！”
一出仲裁庭，孟兆美立馬給謝麗發微信，央求她出具一份證言，證明自己并未群發短信毀謗老相公司，以及老相公司一貫不誠信不守法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直到夜里，謝麗才回復，語重心長的口吻：“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不想舊事重提，再生事端。勸你也別糾纏不放了，及時止損吧。就像跟人打架，打不過就跑嘛。本來只是皮外傷，硬上，說不定會弄到內出血。”
孟兆美無言以對，像誤入深秋望見最后一片樹葉凋落，也打不起精神去找污蔑自己索賄的供應商對質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八
孟兆美不記得這個世界給過自己任何驚喜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約一個月后，裁決書寄來了，意料之中，駁回全部仲裁請求，尾部附了一豆微光：不服可在十五日內向法院起訴。
孟兆美只掃了一眼裁決結果，前文直接跳過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那貌似客觀公正的論述，是對她的二次羞辱。她迅速將裁決書撕碎，丟進垃圾桶，又抓起垃圾袋丟到門外，心頭掠過一絲快意，稍縱即逝。
這一個月里，她已著手找新的工作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不然還能怎樣，總不能去死吧？卡里的余額只夠頂兩三個月了。決不能再向爸媽求援。他們對自己，也算仁至義盡了。
精神上的包袱更重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畢竟跟上一家單位是以這樣的方式決裂的。不會有誰有耐心聽她傾訴委屈的，更別說相信她了。比之個人，人們總是更愿意相信單位。滿紙低級的謊言，只要蓋上圓圓的戳兒，就有了近乎真理的效力。
她只好上網搜索：被原單位搞臭后，如何順利找到下一份工作？隨即驚訝地發現，天底下竟有專門幫人偽造履歷的公司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花上幾千塊，就能買到一套光彩的“過去”，然后就能昂首挺胸去找工作了。
孟兆美去那家咨詢公司取假材料時，經理友善地提醒：“你最好去外省找，社保不聯網，用人單位一般也就懶得核實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從寫字樓出來，熱浪碾壓著臉龐，孟兆美一陣陣恍惚，像一步步踩在荒誕的夢里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這是個什么世界？哪怕你本是白鴿，只要比你強大的力量認定你是烏鴉，你就得拼命洗白，還得用墨汁洗，才能洗出他們定義的白。
孟兆美已斷了維權的念頭，卻接到了對方律師的電話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向法院遞訴狀了嗎？”韓律師笑著問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你們當律師的都這么不厚道嗎？”孟兆美冷笑道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贏了官司還要追著人家侮辱？”
“你誤會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打給法院立案庭詢問，他們說沒收到你的訴狀，所以我想善意地提醒你一下，你應該起訴，你這個案子有機會的。你可能知道，律師是不準代理雙方的，我可以介紹個同行給你……”
“謝了，沒興趣，我今生今世都不想陪搞法律的玩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等等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你就不好奇李治恩為什么解雇你嗎？”
是的，她好奇，于是她應約到了這間咖啡店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韓律師正在筆記本上敲著什么，一副日理萬機的表情，見她來了，點頭示意她在對面坐下：“稍等，我手頭有點急務要處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孟兆美去點了杯抹茶星冰樂回來，以盡可能慢的速度嘬掉了差不多三分之二，韓律師才把筆記本合上，推到桌角，笑容可掬地問：“你手機呢？”說著攤出手掌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孟兆美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遞了過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韓律師檢查了一遍，也抓起自己的手機，一塊兒擱在筆記本電腦的蓋子上：“不好意思，職業習慣，跟人談事得提防被錄音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孟兆美想諷刺她兩句來著，一時想不出詞兒，就沒響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韓律師繼續說： “李治恩這一向流年不利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你應該有所耳聞吧？老婆燒香求來的兒子掉了；幾個大項目，公關費幾十萬下去了，結果全給人截胡了；五月份還在澳門輸了七百多萬……”
孟兆美現出譏誚的笑容：“這跟我有啥關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難不成他認為我是顆災星？”
“沒錯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孟兆美一愣，笑容僵掉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他絞盡腦汁想轉運，經人介紹認識了綠城周易研究學會的劉會長，就是那個提供書面證言的劉玄禮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劉玄禮給他開了份轉運清單，家里怎么布置、公司怎么布置、飲食起居注意什么等等，其中一條是，避免跟酉年酉月出生的人共事，因為酉年酉月出生的人身上有股邪氣，會逼走運氣……”
孟兆美羞憤至極，就像被人憑空污蔑有狐臭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干嘛跟我扯這些無聊的？”孟兆美滿臉敵意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強者打個噴嚏，就能讓弱者得禽流感，強者隨便一個蠢念頭，就能毀掉弱者的人生，你以為我不懂嗎？”
“你聽不明白嗎？”韓律師耐著性子循循善誘，“按照法律規定，他是得賠你十幾萬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目前你只是碰了個小小的釘子，還沒輸掉整個官司。接受我的建議的話，該你的還是你的。”
“敢問您為什么要反水呢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你也知道，李治恩不是個好東西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說好的律師費，他只付了五分之一——現在信我了吧？”
孟兆美很想斷然拒絕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憎惡這種翻云覆雨的小人，就像憎惡趴在街角咻咻吐舌頭的狗。可是，十幾萬畢竟不是個小數目，能解決不少問題呢。何況，自己都買了假履歷了，也算是落了草了，還有什么資格嫌臟呢？
“裁決書被我撕掉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沒關系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可以把對方那份復印給你，夠有誠意吧？”
“我考慮一下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慢慢考慮，明天中午之前答復我都來得及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還有事，先走了。”
孟兆美又坐了半個小時才起身離開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心里清楚，在對方提出合作的建議時，自己就答應了，忍著不給對方一句痛快話，不過是給自尊一個臺階下。
剛出咖啡店，手機響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上周面試那家公司的人事打來的，說老板對她十分欣賞，歡迎她加入團隊。
“等下你會收到條短信，憑短信去指定的機構做體檢，體檢報告沒問題，你就可以來辦入職了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真是值得銘記的一天，新工作有了，無良單位的賠償也有希望拿到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孟兆美被混沌的興奮裹挾著，漫無目的地疾走，走過一條街道，穿過一條弄堂，又走過一條街道……直走到夕陽渾渾噩噩沉下去了，才累得坐在路邊的石凳上喘氣。
街對過開著一溜大排檔，十之八九主打小龍蝦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跟以前的同事們一道來吃過幾次。家家都號稱正宗盱眙十三香，但沒一家真是她家鄉的味道，所以她才冒出請同事們回自己家鄉吃小龍蝦的念頭。“簡直傻×到了極點。”她輕聲罵自己，眼前不覺蒙了霧氣。
已到了晚飯時候，老板們紛紛將塑料桌凳搬出門外，擺在人行道板上，等待顧客光臨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孟兆美決定請自己吃頓大餐，誰也不請，就請自己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遭遇了這么多的挫折、構陷、侮辱，居然都挺過來了，從沒動過自殘、自毀、自盡的念頭，甚至不記得找誰哭訴過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我好頑強啊，值得好好犒賞一番。
她孤身一人，在最中間的小圓桌旁坐下，叫了五斤小龍蝦，重辣，又叫了一扎啤酒，不管周圍的人們怎么看自己，自顧自剝自嚼自斟自飲起來，沉浸在自嗨的情緒中無力自拔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
我姓孟，沒準兒是孟子的后人呢，那啥，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我可真頑強啊，就跟這小龍蝦似的，在最臟的污水里，也能長得壯壯的，長出硬硬的鉗子illustrator高手看看怎樣加出血。她被辣椒和酒精嗆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胸部一陣陣刺痛，卻怎么也停不住嘴，貪婪得像頭饕餮。